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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5日 星期二

【OVERWATCH】ONUS - 20190625【R76】

#ABO

#R18

#Alpha死神 x Omega76 (Alpha雷耶斯 x Omega莫里森)

#男孕

#一些原理和劇情就不要深究了

#接上篇

#字數很多,多到不行

#結局……下一篇、對、大概……





自離開監獄已過去了半個月,莫里森越過了數個州,在美國中部地區晃著。他毫不意外電視新聞會出現自己的名字,但或許是聯合國感到失態,新聞只播報了一天半,前捍衛者指揮官逃獄的消息很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被一些與他無關的地方民生新聞,或是查扣大批海運槍枝的國際新聞取代。此時的他,早已帶上戰術面具,裝作是流浪的正義使者。對於那些治安較差的偏鄉地區,這種人並非罕見,只是握有武力的關係,大部份的民眾仍會盡可能迴避。

這正合他意,遠離城市與人群是躲避的好選擇。即使表面上的新聞消失,私底下的通緝仍然不會少。因此他輾轉在一些人煙罕至的小鎮,藉著有頂的私人交通工具迴避衛星的搜尋,以及讓不想惹麻煩的居民保住口風。他也順便解決了一些困擾好得到居民信任。

但這畢竟都是暫時的安所,他必須在發情期來前,找到一個真正能定下的巢。他想起在捍衛者時,有一些認識的「朋友」,對方做事完善到讓捍衛者無法抓到把柄,只能任他逍遙。莫里森也曉得組織內其實不少人偶爾會尋求他的協助。對方是商人,只要有利可循就都好談,他相信對方能有辦法完成自己的要求,而這也是他來到這附近的原因之一。

匿名士兵藉著過往的經驗推算對方會出現的時機,成功埋伏到對方交易後的空檔。

「我有事需要你幫忙。」莫里森持手槍抵在正要躲回老巢的黑市商人背後,成功使對方停了腳步。

彼得,正如他的外觀看來,只是一名隨處可見普通、莫約五、六十歲的Beta男子,但仔細一看會發現身上戴了不少只有行家才懂的高級飾品,其中領帶上剪刀形狀的領帶夾是他的個人象徵。沒有人曉得他的來歷以及真正的姓名,但要是有需要什麼東西,只要是無機物、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找他都有辦法拿到手。

莫里森曉得區區一把手槍威脅不了對方,在得體的衣裝下方,肯定穿著堅固的防彈衣。但他也曉得只要是生意,對方來者不拒,更何況這次的客戶可是個大人物。

彼得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舉起手作投降狀。不同於外觀上的正經,語氣顯得輕浮許多,「唉呀,這是有求於人的招呼嗎?看來跟傳聞中一樣學壞了呢!」沒等莫里森回答,他又笑了笑,「不過我也習慣了。說吧,您有什麼需求?敬愛的莫里森指揮官?」

Omega在面具底下皺了眉,「別那樣叫我。」他將手槍更抵近了些,「我需要幾個沒有人能打擾的據點,以及一些用品。」

「嗯哼、嗯哼,還有呢?需不需要幫你找個Alpha或是巨大的玩具屌——」當槍口移到腦袋上時,彼得的語氣有點慌了起來,「開、開玩笑的啦,真沒有幽默感!不過呢,還是得和你確認一下要支付的報酬喔。」他不改嘻笑,搓起右手食指與拇指,比向後方。

莫里森用空的那手從口袋掏出了支迷你隨身碟,「我這有你幾個大客戶的內部醜聞,我想多少有點價值。」

捍衛者掌握了一些地方勢力的秘密情報,只可惜這些對他們行事作風的行動沒有太大幫助。莫里森曉得這在某些方面會有用處,於是留了起來,並在前陣子追查並更新訊息。好消息是,那些腐敗高層的腦袋總是一個樣,發生的嚴重問題一向都當作沒發生過,不公開也不處理。

「你是說亞諾德的小三是誰,和卡爾的兒子暗中策劃篡位這些事?」

被說中關鍵字的莫里森不改面色,「那你知道貝莉是被人指使去誘惑亞諾德,以及卡爾的兒子不過是傀儡嗎?」

他清楚對方的情報網很有一套,但自己也是有完善準備才來交易的。黑市商人要經手的訊息太多,這種個人經營的幾乎只是依重點來推測事件的走向,對於自身利益沒有直接關係的都會省略。

而追查了這麼久,莫里森多少也了解彼得的個性。

「嘻嘻,我最愛看八點檔了。」他接過莫里森遞過的隨身碟,並給了他一顆單耳的單工通訊器,只能由彼得發送連絡訊息,「大約兩天就幫你準備好!到時候我會用它聯絡你,記得隨身攜帶!」

莫里森端倪著那顆耳入式的隱藏式無線耳機,又瞄了他一眼。

因沉默片段感受到視線的彼得隨即開口,「放心吧,裡面沒有追蹤器,通訊也是加密過的,我怎麼會讓自己的潛在客戶暴露在危機裡呢?這可有失商人的信譽!」

就一個進行違法買賣的商人而言,信譽這兩字聽來有些奇怪,但莫里森相信對方,否則他早循線追蹤到那些縝密隱藏的犯罪者們,對方也沒理由為了賞金而失去長期交易的商機,目光短隘可是商人的一大禁忌。

「安定之後,我會再支付其他報酬。」

聽到簡單的小事還有額外報酬,彼得開心地笑著朝前方的空氣揖躬,「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果真過了兩天,莫里森就收到要求的物資。他聽從指示來到小鎮另一端的一間破屋,以密碼打開客廳的暗牆。淺櫃裡有把同時具鑰齒及電子加密的特殊鑰匙,一旁的紙條寫著數處基地的地址,並簡提各處皆已存放足以應付一段時日的民生用品,也包含Omega的生理用品。地點包含了這個小鎮,甚至遠到地球的另一端。最後他照彼得將報酬放在屋外一處隱蔽的荒野岩石下方,與岩石顏色相近的布袋中,包含了情報的完整片段,以及前陣子解決居民懸賞委託的部份賞金。

「你也真壞,竟然把音檔的關鍵字都遮掉!忍不住想知道內幕的我可是恨的心癢癢呢!當然我也知道這麼做有你的考量,我可是以我最快的速度完成你的要求呢,嘻嘻。」

沒有回覆手段的莫里森只是默默聽著對方淘淘不絕地自言自語,整理著距離最近的第一處地址。

「那麼如果以後還有需要,請務必再來找我,我想你很清楚能在哪裡找到我,我很期待你下次會拿出什麼和我交易呢!指揮官大人——喔、不,無名的士兵先生。」

單方面地聯繫,單方面地掛斷。結束通話後,莫里森將通訊器丟到一旁,環視著這個空間。

只是一間簡陋的小屋,混在小鎮邊郊的幾棟破屋之中。彼得似乎已經將附近居民打點好,不會過來找這間看似空屋的麻煩。而且它的安全機制意外地滿堅固的,從那把特殊的鑰匙就能窺知一二。外觀上看來只是間木屋,實際上內層用水泥加強過,也做好隔音和隔味處理,門窗只能用鑰匙或剛登錄的生物辨別系統開鎖。其他幾處未去的地點仍是上鎖的,鑰匙也在手上。只需注意鑰匙不要搞丟就好。只要沒有被特別找上的話,單單小鎮的居民並沒有能力破解這樣的防備。

物資包含常人兩個月的水與乾糧、Omega的抑制劑十二針與去味噴霧十罐、一張行軍床、一些連上加密網路的高級電腦設備、槍枝彈藥等。他猜測其他地方也有一樣的配置,他給對方的錢不僅有面前這些價值。只要對方沒挑太貴的地段就好。

對於強化身體機能的改造士兵而言,糧食需求可以比一般人少上許多,若非常時期,可以拉長到五個月分消化完畢。而他也不打算在一個地區待太久,除非附近剛好有需要的情報。

莫里森先檢查了物資都沒有疑慮後,才著手收集資料,順便讓近日在外緊繃的身子稍微放鬆一下。他忍不住想起以前齊格勒經常抱怨他總是逼自己太緊,適時的紓解壓力也是工作中很重要的一環。

進屋確認安全時便已取下面具的他,在吸收完今天的世界趨勢後,雙指揉了揉眼頭。久未更新情報的量,使他想起仍在捍衛者的時候,每天的案件多到得被催促了才會休息。嚴重的大事件發生時,更有數日未闔眼的紀錄。

莫里森的Omega本能及與生俱來的正義感,使他想要關照到每個細節,從國家級事務,到地區案件,他總希望能盡可能地解決一切紛爭。然而身為國際組織的捍衛者,不容許他們有餘力插手那些細微的部份。全球各地都不斷發生案件,光是國際問題就處理不完了,更甭論是那些村、鎮的犯罪。他只能期盼分區警察能有所作為。

而自從莫里森結束了指揮官生涯,獨自一人在各地闖蕩時,他才終於滿足這點小小的冀望。親自出手,從歹徒手中將人民救下、驅趕對鎮民產生威脅的幫派,或是討伐早在地區橫行已久的流氓之輩。那些更加貼近的感謝之情,讓莫里森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即便已經不是捍衛者,仍然能捍衛民眾的安全。

但,他同時也不禁困惑,光是這麼一個地區,就有這麼多犯罪,整頓全世界的治安,又要花費多少心力?這點是捍衛者仍在時,也一直無法結束的使命。完全無惡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他只清楚自己做一點是一點,即使無法徹底排除,至少能讓它朝好的方向更進一步。

莫里森關起電腦,準備休息。他清楚自己該走的路、該做的事不會變,但在繼續前進之前,他得休息了。有個終於能使他安心的巢,是時候把近期緊繃的神經好好鬆緩一下。就像他的副手及醫官常叮嚀的,休息是為了走更長久的路。



經過一些時日,莫里森已經掌握利爪組織近期不少的動向。至今捍衛者已解散,但利爪組織仍然是他最大的敵人,並日漸強大。他曉得捍衛者的解散與利爪離不開關係,成員裡的一些小動作,以及那些背地散播的留言,都是讓捍衛者越漸削弱的原因之一。

捍衛者解散後有多少科技與人員流落至利爪,莫里森並不清楚。但憑藉著近期的資料看來,他發現了許多眼熟的裝備或技術,而那些性能甚至是在捍衛者之上。這讓他確信利爪的技術力必定高於當時的捍衛者。沒有人能保證科技技術永遠都只會握在己方手上,竊取科技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但在竊取後如何讓它持續發展,也是很重要的一環。而莫里森確定他們確實有這個實力,這同時使他佩服與擔憂。

但技術力再怎麼高,百密總有一漏,在資訊上總是有一些消息會被放出,大多是從看利爪不順眼的其他組織,或只是覺得有趣的駭客悄悄流出,莫里森那時沒能掌握的證據,如今逐漸鮮明。當時礙於繁忙事務、甚至可說是當局者迷的狀態,現今他能依自己的步調盡情收集資料,即使有些資料已經過時,但仍是良好的情報之一。其中一些指使臥底的高層早已被繩之以法,但也改變不了他們總歸來說還是成功解散捍衛者的事實。

排除掉已經落網的敵人,這段期間,他仔細追尋著那些仍在逍遙法外的犯罪者。即便大多是為了想幫捍衛者報仇這般出自私情的行動,解決對方確實也會對社會多少帶來一些益處,而若是能順帶削弱利爪勢力就更好了。

知己知彼,莫里森知曉利爪組織的理念。他們認為通過抗爭,人類才有向前進化的動力,故此他們不斷製造紛亂,存活下來的人類會是更強大的那群。但莫里森實在無法苟同這樣的想法,無謂的爭鬥只會使無辜的民眾受害,弱肉強食不該是出現在文明化生物的行為,發展出智能與同理心的人類應該互助,而不是對立。況且,由於他們將鬥爭的理由合理化,組織內混雜著不少僅僅是為了能分到龐大的資源、想要放縱私慾而加入的人。這使得利爪組織的架構看來毫無章法,甚使末端成員並不瞭解利爪是什麼樣的組織。

因此,有多少民眾會是利爪組織的成員、又有多少成員帶著真心替組織做事,他並不曉得。或許比想像中的還多、也或許他們不全然是邪惡的人,但根除這樣危險的組織仍是必須的。憑一己之力,要花多少時間很難說,但走一步是一步。

還有一件令他心懸的事是,在監獄神智不清時看見的沉黑男子,似乎也成了利爪的一員。這使他痛心,另一方面卻又認為那不過是佯裝。莫里森得知對方在裡頭的代號為死神,但作為死神,卻似乎都是收割那些無關緊要的靈魂。對方從不親自殺害大人物,或是會在任務途中發生什麼事而放棄。

即便雷耶斯的作風再怎麼強勢,甚有時會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但莫里森仍覺得對方與利爪的理念有著些許差距。自認識以來,雷耶斯一直也是走在正義之路上的同伴,他應該很清楚,利爪不過只是藉著促進人類進步的名義,實行各種圖利自我的不當勾當。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殺人,與為了救助他人而殺人,是根本上的不同。

所以,莫里森寧願相信對方只是假裝,甚至是不得已而加入,也不願相信他是真心效勞。

無論真相是如何,這都沒辦法阻止莫里森想要找到雷耶斯行蹤的意念,找到了也才能確認對方的心意。或許,在找尋雷耶斯下落的同時,還能順便處理相關的利爪幹部,也算是一舉兩得。

對方的行蹤非常不定,而自從自己出獄後,對方被目擊的地點便逐漸離開美國本土。這是巧合或是刻意避著他不得而知,但莫里森確信自己不能就這麼貿然行動。如此寬闊的世界,並不是隨便一場巧遇就能見到的,尤其是自己不清楚對方的位置對方卻曉得,而對方並沒有主動找他的念頭時。

他決定在這次發情期結束後轉移陣地,順道搜集更多資料。房屋良好的隔離措施,讓他能不忌諱地在屋內渡過發情期。他也有一些需要找的其他人,有幫助的、想道聲平安的,或是需要處理掉的。卸下指揮官職務後,莫里森最不缺的,就是伺機而行的時間。



發情期來臨之前,莫里森接下了一條案子。任務目標是肅清隱藏在一處沒落小鎮的違法兵械工廠,車程大約三小時。原本該鎮什麼也不產,但在荒漠之中算是必經的道路之一,因而聚成的中繼鎮。現今知情的人會避開,但已占據該鎮的大型幫派會向無知的旅客坑收巨額的過路費,甚至是危害安全,也有民眾被綁架去勞動的傳聞。

懸賞的主要內容,是取頭目的首級,或是確認該基地有無嚴重威脅安危的重武裝,而若能廢除整個工廠並解決組織是最好的。後者的用意,只是讓政府在最低的危險性中有機會出面,佯裝有所作為的樣子。

得知內容的莫里森,一點也不期待政府親自行動。腐爛成慣的地方政府,遠不及捍衛者一半的犧牲意願。但他們並非笨蛋,只要用點錢,就能雇來不怕死的傭兵替他們除害。不需要親力親為、雇傭的金額遠小於培養軍隊,還能解決地方問題,對政府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不會是政府直接發出公文聘僱傭兵,莫里森只是有管道比他人先行接到這個任務。又或者是說,由於這個任務危險性太高,又位處偏僻,很少人會願意接手。該組織已在鎮上橫行多年,勢力是大到政府無法忽視了,他們才想趕緊解決,但這遲來的決定使困難度上升不少。

總之,無論是哪種程度的情報,都可以獲得一筆金額。莫里森自然是沒打算放過他們,危險性要親自看到才能評估,但他有自信能單槍匹馬地解決這筆案子,武裝再怎麼強大的小型幫派,都比不上在戰場上歷練多年的強化軍人。只要錯開發情期就行。

他在周遭搜集情報,也向鄰近小鎮的一些居民打聽消息。基本得到的訊息是:名為熱蠍的這個幫派,做為一個佔領城鎮的危險集團來說人數是少了點,莫約才六十人左右,其餘百人都是被抓去勞動的人質。大概是由於以黑市武器獲取暴利就足夠的關係,野心比其他集團小上不少,並沒有其他支部的跡象,近幾年也沒有什麼大型活動。也有一說是,鄰近地區的幫派有某種協定,使彼此之間不需惡鬥,規模才沒有明顯的增長。而這對莫里森而言當然是好事,處理起來會比較容易。

熱蠍以便宜的槍械在附近的黑市中聞名,但相對的,槍枝故障率高容易卡彈,甚至也有撞針根本碰不到子彈的瑕疵問題。即使如此,由於便宜的關係,他們的貨也會賣到較遠的地區,給一些想拿槍卻又沒什麼錢的小鬼做為入門款。

或許熱蠍只是眾多違法軍械商的其中一組,不過在治安整頓上,仍是需要解決的重要一環。

莫里森觀察了兩天,對象包含了自己和熱蠍。他遲遲等不到發情期的來臨,照理來說這周應該要出現一點前期徵兆,但目前什麼都沒發生。既沒有特別想要Alpha的呵護,也沒有不時想要歸巢的念頭,對於氣味的靈敏度也沒有如發情前中的那樣極度敏銳。

而關於熱蠍,他們的守備很鬆散,莫里森輕易地潛入到槍械製作工廠。監視器的位置很固定,且是很簡陋的大型鏡頭,要避開視線很簡單。他甚至也看到有熱蠍成員為了偷懶而躲到死角,因此他猜測那些監視器主要是用來監督奴隸而非禦敵,被嚴密監控的機率不高。

工廠本身是以聯結車修車廠改造而成的,地上空間不夠於是還挖了大型的地下室。而如傳聞的一樣,裡頭不少明顯不是熱蠍成員的民眾,雖然他們戴著統一樣式的墨鏡,不一款式的衣物卻看似從未更洗過。年紀大多是青年到中年,但也有幾個孩子做著簡單的搬運工作,可能是跟著手足一起被抓來的。不多的成員使管理說不上嚴謹,但確實將人質以腳上的鐵鍊綁在工作行動範圍內。除了槍械數量居多、鎮內偶有幾個明顯是打手的人物巡邏以外,威脅性看來不算太大。

看似是首領的人坐在工廠地下室最深處的休息區,懶散卻不善地指示手下工作。對方穿著極為輕便,氣候炎熱的關係,上身可說只有幾塊布料;外表沒什麼特色,只是面像兇惡了點,肌肉有練過但並非壯碩的程度;氣味則無疑是個Alpha,有著強烈的黑火藥及焦乾的氣味,並有作為族群首領無法犯上的氣場。

莫里森試圖記住對方的氣味,但工廠內混濁的空氣讓他有些難以分辨什麼聞起來是什麼。槍枝的金屬與火藥味、其他許多Alpha與Beta的訊息味、無辜民眾顯得不安的氣味,再加上通風不良的地下空間。或許是這樣,不過才來偵察第二天,就隱約有種不適感。

他早已習慣在任務前噴灑去味劑,這能降低被那些對氣味較為敏感的人的警戒,隱藏身份也是戰爭中重要的一環,這可說是軍事訓練的基礎。但也相對地,由於少了自己的氣味保護,自身更容易受其他氣味影響。雖然這點對於長期歷練的莫里森不成問題,但或許是接近熱潮的關係,那些氣味仍使他有些敏感。

逐漸攀升起作噁的感覺,這使他覺得不妙,低落的身體狀態會讓任務效率降低一大半。正當莫里森決定要先撤離時,他卻意外碰見了對方的重大計劃。

那是一個擋在鍋爐室後方,接近首領位置右側的裝置,同時它也是軍方機密的開發中武器之一,但遲遲因技術問題未能實現。莫里森記得它的運作原理,它藉由吸取鍋爐的熱能累積並壓縮起能量,不斷流經內部的高壓熔漿蘊含著極高的光能與熱能,幾乎要從厚重的金屬外殼間逃出。那是直視數秒就會傷害眼睛的亮度,莫里森明白了難怪熱蠍成員們的標準配備是墨鏡。

同時,他也明白為何政府發出的任務內容,會預估熱蠍這種並不重質的組織可能藏有威脅性極大的強力軍火。看來是設計圖被偷走了。

如同砲彈狀約成人高度的裝置外有著計量表,已經接近全滿,無庸置疑是改良自軍方版本的完成品。裝置下方還有火箭噴射筒,是定位發射型的武器。他不敢斷言這顆由他人之手製作的炸彈具有多大的威力,但無論是作工或是技術,都是這個工廠內其他那些粗製濫造的槍械無法比擬的精緻成品。

或許是要拿來作為與政府談判的手段,也可能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但無論是哪個,放任這麼危險的武器對社會都是一種危害,莫里森無法坐視不管。

他只能祈禱對方無論是什麼計劃,都別在這兩天實行,而從此處撤退。

歸巢的路上,噁心的感覺沒好到哪,鼻腔中殘留工廠混沌的空氣、臨時找來的破車老舊的油污味,以及顛簸不斷的路面,讓他最後還是隨意找了一處荒野傾吐了番。

他今天一定得休息了,而隔天若是還沒發情,他就必須回來執行任務。目擊了這麼大的威脅,他無法放任那顆炸彈在那。

噁心的餘味使他沒能吃下太多東西,莫里森決定整頓完要帶的裝備後盡早入睡。翌日一早,身體仍沒有任何變化。雖然這並非好事且對於齊格勒有點小小內疚,但他早習慣生理週期亂掉的情況。這有助於他立刻執行行動,尤其在這種危急的任務期間更是如此。於是他在天剛亮時,往目的地再次前進。

才不過到熱蠍所在的小鎮附近,就能看見對方比往常更加忙碌的樣子。不少原先待在工廠內的成員都在路上來往,開著貨車或是唆使奴隸們搬運貨物。希望只是遇到對方的出貨日,莫里森一邊警戒著,一邊往工廠地下室前進。

「動作快一點!飛機不等人的!」一名男子拿著拿著藤鞭大喊著,同時抽打了路過的搬運工,「廢物不會走快點?!再拖拖拉拉就沒晚飯吃!」

「但我已經兩天……」

「閉嘴!這麼沒用還有水喝你就該知足了,還和我要飯?」男子又抽了一鞭,「快給我前進!」

莫里森試圖無視那些聲音,以及慘不忍睹的無情暴力。他很想衝上前制止,但這完全是魯莽的行為,貿然行動只會波及那些無辜的民眾,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謹慎一直是他的作風。即使這會使他忍受更多心理的煎熬,但這才是對事情發展有益的選擇。

他計劃首要暗殺首領,而後解除那顆軍事代號為巴德爾的炸彈。說起來容易,但他必須重新評估熱蠍首領附近的人員安排,以及巴德爾的狀態。原設計圖設有巴德爾的緊急停止機制,不過是由其他人所製作的關係,有沒有將那部份加上,莫里森並不敢保證。最好的情況是,他能找到熱蠍重新繪製的設計圖。

避免有個萬一,他事先準備了小型脈衝裝置作為最後手段,能局部破壞發射用的定位裝置及控制引爆的機關,使電子零件無效化。但也可能一弄不好,就破壞掉維持內部能量平衡的控制設備,導致原地引爆。所以這是非不得已才要用上的方法。

正當莫里森準備向首領前進時,工廠入口傳來不小的騷動。

地下室中幾乎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望向一樓,首領也發現問題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槍聲與煙霧逐漸漫進,再來是一些手榴彈和炸藥的聲響,以及人們中傷時的哀嚎。當然也混雜著人質們慌亂的聲音,但從這點來看,對方至少是和自己同一陣線的。救出人質、解決熱蠍。政府提供的任務本來就不僅限於一人或一個團體進行,要是有人替自己完成是再好不過了。

莫里森同時也在那場打鬥中聽出一些端倪。除了利用現場的槍械外,數種不同槍聲也混著幾響熟悉的特徵,單發的槍聲與這間工廠有在量產的克拉克系列有些許的不同。他猜測對方很可能是自己認識的那位舊識,畢竟這算是對方的地盤。而且這種重火力的年代,除了追求浪漫,很少人會選擇左輪作主武器了。

在莫里森判明對方身份前,熱蠍首領吼了幾個手下過去處理,原先留守在地下室奴役人質的十幾名成員卻都一去無回,讓此區的守備蕩然無存。但受到驚嚇不清楚狀況的人質們即使失去監督,仍是不敢移動半吋,深怕被攪和進這場械鬥。

「一群沒用的飯桶,連個小事都處理不好!」首領見自己的手下都不見人影,一樓的聲音也逐漸安靜,他從沙發後撈出一把機槍,將長串的子彈背起,隨手抓了幾個身體狀況較好的青年給了把槍,便往樓梯口前進。

莫里森見機不可失,他竄進無人看守的休息區,翻找著櫃中所有的文件。他一度擔心熱蠍首領的火力有點過強,但他想起對方某次的秘密行動包含類似的敵人,而這次熱蠍首領卻連個裝甲都沒穿,他便安心但謹慎地開始翻箱倒櫃。

機槍到達一樓時,一度又起了不小騷動,主要是尚未疏散的民眾大聲吵鬧,也有數次機槍掃射的聲音。或許是怕波及無辜或是在等待時機,對方遲遲未反擊,這更催促了莫里森的行動速度。若那把機槍讓對方真處理不來,他應該盡快前去協助。

這邊沒有終端設備無法尋找電子檔,而他打開了每個上鎖的抽屜,雖然找到了數把統一規格的腳鐐鑰匙,卻仍沒看到半張像是設計圖的東西。最後他在看似用來墊便當的一張紙上看到類似巴德爾炸彈相關的字眼,但大部份都被汙漬弄髒看不清。莫里森無聲地長嘆一聲,竟會有人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手亂丟。

最後他只得依靠自己的知識,試圖解除炸彈。巴德爾在這的能量來源是藉由一旁煉鐵的熔爐,若將兩者連接的管線解除,至少能降低更多能量灌注。而那些已被儲存的容量,必得找個方式讓它消退。這並非是以物質加上化學反應引發大型能量的炸彈,而是事先儲存能量讓它一口氣釋放的方式。基於質量守恆,要讓這種炸彈失去效用,就只能將能量一點點無害地慢慢釋放。但很可惜的是,莫里森並不會這種技術。就算好一點的情況,他仍很有可能將這整個小鎮烤成焦炭。

愛莫能助的他,只能先將連通管道關起,停止能量繼續儲存。隨後他聽到一樓傳來兩槍響,不安的吵鬧才逐漸轉為歡呼,這也讓他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莫里森開始疏散仍留在樓下的民眾,起初眾人對於突然冒出的男子受到驚嚇,但重獲自由的當下,心情就變成感謝之意。

解開數人腳鍊的時候,原先在樓上奮戰的槍手下樓了。就如莫里森預期的一樣,對方是老相識傑西.麥卡利,識別度高的衣著風格與正在運作的現代槍械工廠有種說不上的違和感。但或許是莫里森戴著面具的關係,對方過了好幾秒才認出。

「嘿——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嘛。樓上我都解決了,大家不用擔心。」傑西差點把對方真實姓名在有不少外人的面前說出,在音節發出前停頓了下,改為普通的招呼。他走到莫里森旁,一起幫忙把人質的腳環解開,只不過是用鐵絲,而裝為義肢的左手使行動看來更不流利。

用簡易工具解鎖而被盯著的傑西尷尬地笑了兩聲,「出來混總是要學點什麼技術吧?」隨後他接過對方多的鑰匙,把鐵絲丟到一旁。

「所以你剛在樓上花這麼多時間是因為這個?」莫里森以為對方是陷入苦戰了。

「這鎖算簡單的,我慢慢掌握技巧了。」這次換被解開的人質看著他,彷彿被簡單的鎖銬住是很丟臉的事。解完鎖的傑西連忙推了一把,要他快點離開。

「你怎麼會在這?」莫里森優先解開其他人的枷鎖問著,而不打算過問左手的事。

「想賺獎金的可不只你一個。」傑西順手指了附近的那顆大炸彈,「而且有個老朋友想要那個,最近手頭又有點吃緊,就來啦。」

莫里森皺了眉,「那可不是什麼可以隨便送人的玩具。」他懷疑對方不知道它的威力。

「安啦,都是我信得過的人。還有我可沒打算『送人』,更沒打算完好無缺地交易。」他從口袋中拿出一顆小型顯影器,並按下開關秀出一張立體藍圖,看來是巴德爾的。

「你怎麼會有那個?」莫里森有些錯愕,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的藍圖,竟在一個從外面進來的人手上。

「我的人脈可廣了。」傑西看著對方狐疑的表情——因為戴著面具所以是用猜的,而繼續解釋:「你看這間工廠像是有能力做出那種精密武器的地方嗎?」他笑了兩聲將後設計圖收起,「他們是偷來的。然後老朋友聽到政府的風聲得知了位置,就請距離最近的我來回收這顆炸彈啦。拆到屍骨無存也可以,總之不能把技術讓政府或同行的知道,拆成鐵塊秤斤賣大概也有不錯的價格吧……總之隨我處置。」

莫里森終於瞭解了這顆炸彈為何在此如此突兀,卻不清楚它為何突兀地出現在此處。既然是某個瘋狂發明家發明出來的東西,又怕技術外流,為什麼會讓成品如此容易遭竊?或許只是要炫耀自己有能力而刻意的,也可能是寡不敵眾而被搶走,但至少現在他能確定這顆炸藥能被妥善處理,對方沒有說謊騙自己的必要及個性。處理炸彈本就非自己能力所及的部份,幸虧傑西的及時救援。

但他同時也擔心這樣一個人才、或是團隊的存在,擁有高超的技術力,得以製作出超越國家的軍力的武器。這次好運在對方並無意願用在戰爭上,但、下次呢?

若是高程度的叛亂份子一個個冒出,而使世界陷入混亂,那麼最終,和平將不復存在,人民只會剩下苦痛與不安。這不是他想要的世界、不是他創立捍衛者的意義,更不是促使他現在站在這邊的信念。

仍心存軍人榮耀的他,會在每場正義的戰鬥中活下,逐步讓世界變得更和平,哪怕只有一點也好,凡事都得從小地方累積起來。

為此——他必須知道傑西認識的那個人是誰。

莫里森猶豫了下,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會就這麼出賣對方,「……我必須知道你的那個朋友是誰,我沒辦法清理了這裡卻隱瞞政府早知道的事。」

似乎毫不意外的傑西笑著聳了聳肩,解開最後一個人質後才緩緩回答。

「我懂你的難處,告訴你也不是不行,畢竟我跟他還沒到穿同一條褲子那樣麻吉。只不過嘛,我畢竟也是收他錢做事的人,直接告訴你太不厚道了,而且我不想還沒收到錢就看到他被抄家。」傑西勾了勾食指要對方靠近一點,「我只能偷偷告訴你幾個關鍵字,剩下的就你自己去找囉。」

「那樣就好。」

莫里森湊近,雖然附近沒有其他人了,但他們還是耳語了起來。

「聽好了,他的名字縮寫是T.L.。」

「嗯。」

「脾氣挺暴躁的。」

「嗯?」

「而且你我都很熟的前同事。」

莫里森沉默了幾秒,「……你在跟我開玩笑?」

傑西退開了兩步搖了搖手苦笑著,「這玩笑我可開不起。」

聽到再明顯不過的提示,莫里森輕嘆了氣,「他怎麼會把這種危險的東西流出?」

「據說是有人趁他睡覺時去倉庫偷的。只是聽說。」

既然是林霍姆那位老頑固,莫里森相信對方不是有意的。對方早認清自己的發明有多麼危險而早早收手,在家享兒孫滿堂之樂了。

「這件事我仍會如實以報……雖然發現疑似炸彈的設計圖,但沒看到實體,而關鍵人物我還不清楚,或許需要一點時間調查。」

傑西笑了笑想做出點菸的動作,但想起這個地方不適合便又把手收回去,「你說了算。」

「那麼炸彈就交給你處理了。我需要熱蠍首領的死亡證明,他的屍體在樓上對吧?」莫里森打算拍個照交差,並連絡委託單位整理這個小鎮。

「沒錯。」

正當傑西再次打開設計圖想要研究結構,好拆解炸彈時,他突然想起什麼而叫住了正要前往樓梯的對方:「喂,等等。」

莫里森困惑地轉回身子望著。

「雖然我們確實是很久沒見了,不過恕我冒昧,你……氣味是不是變了?」他停頓了下,「我沒法解釋那種微妙的差異。」

「……或許是標記消失的關係?」莫里森盡可能平淡地說出。

但對方卻搖了頭否認,「拜託,我們都認識多久了,我可是聞過你被標記前的味道。」傑西隨手拿了張附近桌上的便條紙及筆寫了個地址,「我建議你可以去這個地方。說到身體檢查,應該沒人能比她更能讓你信任了。齊格勒醫生離開捍衛者後,回她的老家開了間診所,聽說風評不錯。或是你就當敘敘舊也罷。」

望著紙條,莫里森冒出了一點在捍衛者時的回憶。

「你們還有在聯絡嗎?」

「有是有,不過現在我也是個通緝犯,可沒法太正大光明。」

「是嘛。」莫里森隨口回應著。其實他先前早查過幾位關係較好的同事們近況,齊格勒是做正當生意的,理所當然地能輕易找到資訊,但他仍感激地收下紙條。傑西一如既往地願意向他這位斷聯已久的首領吐露真實與建言,這代表了捍衛者們之間、他們族群之間依舊存在的聯繫。正如當時齊格勒對他說的一樣。

「謝了。」

「別那麼見外。」傑西拍了拍對方的肩,「替我向醫生問好。」

莫里森自逃獄後的一直緊繃舒緩了不少,並非是鬆懈,而是多了份安心。遇見熟悉的人並得到協助,讓他的心情舒暢了點。他感覺世界不再那麼富含敵意,即使他現在的身份是個罪犯,但他還是有可以信任的夥伴願意站在他這邊。並非是一樣都為通緝犯而惺惺相惜,而是因為是同伴,才願意一起成為受大眾指責的罪人。

離開這個小鎮後,莫里森又向彼得連絡了下,他需要前往瑞士的手段。






在彼得準備好之前,莫里森在常待的基地備好物資與整理近期情報,也同時將熱蠍任務的結果回報給上頭。確認獎金下來後,一部份給了彼得做為工資,就對方而言,準備一台走私用的貨船或飛機及偽造文件簡直是小菜一碟,所付的金額與當時準備避難所相比低上許多。這讓他到時候仍有充沛資金在國外行動。

他可以租間便宜的套房、買點簡單的食物,混在民眾中過生活。已過了一段時日,民眾早對於那些一閃而過的通緝新聞忘得差不多。即使他是國際通緝要犯,但說實在的,他的罪名並沒有那麼罪不可赦,並不是什麼兇惡的殺人犯,或是偷竊鉅額財寶的大賊。只要避開警察或軍事基地、且在無偽裝時低調一點,美國之外的國家,並不會有心力將一個年過半百的通緝犯盯得這麼死。

當然他並非是想就這樣安逸渡過晚年,他仍有心目中的世界要救,還有他親愛的Alpha要找。這些只不過是讓他在平時輕鬆一點的偽裝。至少,目前要去找的人,並不適合以全副武裝出現在門口。

隔天,他的發情期仍沒來。但他準備好了行李,拿到了假證件與一些偽裝用品,一份金額足以生活一個月的瑞郎存摺,以及瑞士一處老舊公寓的地址,就離齊格勒的診所大約兩條巷子外。

花了約快半天,他搭乘搖晃的長途貨車終於來到最近的丹佛機場時,他先是好好地清了下胃,然後在廁所戴上所有偽裝。改變虹膜的隱形眼鏡、與真皮毫無差異的假指紋,以及全新的Beta偽裝氣味,這和他新護照上的名字有些不協調。「艾瑞克.安德烈」,對於一個Beta來說,這樣的名字似乎太有攻擊性了。但至少比原先彼得想隨意交差了事的「麥斯.傑克森」好太多了。

在登機前,他望著機場內的公共藝術們,現代與傳統藝術互相交映著。總是有人傳言這間機場隱藏著什麼祕密,看來老舊的藝術很可能並不只是單純的藝術。而大多數人仍認為,那些駭人的壁畫及雕像,只是為了讓人們別忘記那些過去的可怕事實。戰爭不一定蘊含著恨意,但卻必須犧牲著無數人的性命。莫里森經常覺得,人類是種矛盾的生物,為了和平而鬥爭、以鬥爭換取和平;而不是在這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實現真正的和平。無論捍衛者再怎麼努力,衝突和紛亂總是不曾停止。

而縱使捍衛者曾是聞名世界的國際組織,也無法得知在這座機場下隱藏的秘密。依然還有許多掩埋住的真相不曾在世人面前顯露,那些事是好是壞,只有守著秘密的人才知道。捍衛者並非是因為好奇而想得知,而是想要排除所有隱患而想得知。但直至今日,莫里森依舊有太多太多未知的事。欲成為無所不知的人,果然還是太自大了些。

他仍不知道捍衛者的內鬼是誰,也不知道雷耶斯脫離的原因,或許兩者有一定的關聯,而對方卻連最信任的他隻字未提。且有很多事情,是在解散了之後,以旁觀者的角度才漸漸釐清的。說不定內應老早安排在捍衛者內部許久,也可能他們之間的親暱只是自己的妄想。他們的關係可能從來就不是對方所表現出的那樣親近。

這讓他心沉了下。隨即渴望Alpha的念頭蓋了過去,讓他在失落之餘想起一些相處時的細節。若對方真不將自己看在眼裡,那麼對方不會在能向世人昭告關係時如此興奮,也更該將自己丟在監獄裡老死、去找新的Omega,而不是冒著危險出手相救。

莫里森相信他們之間還是有愛,或許參雜著戰友情誼,也包含著為了支配自己的優越,而他們身處的環境更是不允許成天膩在一起恩愛放縱,但他們早已離不開彼此。直至今日,莫里森依舊懸念著對方,而顯然對方也是如此。只是他們清楚,這個世界不同意他們就這麼塵埃落定。

還有許多事要去做。莫里森猜想對方也是一樣的,才會以地球為規模玩起捉迷藏。唯一與捍衛者時期不同的是,這場捉迷藏將會很久、很久。



藉由偽裝,他順利地搭上飛機,並經歷一次轉機後,來到了瑞士蘇黎世。瑞士是多語系國家,在不同語區的人互相溝通時,英文仍是種普遍的語言。而捍衛者主基地也在瑞士,因以前的工作需要,多少也看得懂一些簡單的德文字彙,莫里森對於溝通上沒有太大困難。齊格勒有時在寫診斷記錄時,也會不小心用德語書寫。

即使曾經長年在此工作,但作為遊客從不同角度來欣賞這個國家卻是頭一遭,莫里森對於這個國家既熟悉又陌生。不得不說,其實他心裡有些期待,能在這段時間體驗平凡生活。捍衛者本部早已被政府徵收拆除完畢,預計要重劃為校園及圖書館,他很難因此觸景生情。

莫里森只搭了十幾分鐘的計程車,就到了齊格勒的診所附近。下機時已經是午夜過後,附近店家基本上早已打烊,診所理所當然也是。空無一人的街道正方便讓他摘下偽裝。礙於自己的身份,他不適合在人多的時候造訪,現在反倒正好。帶上所有行李,他按下了電鈴,希望對方能有所回應。

因夜深人靜的關係,他聽見大門上方有細小的機械聲,是攝影機轉動的聲音。他向鏡頭打了簡易的招呼,過了幾秒,他幾乎能聽見對方的驚呼,以及急奔下樓的慌亂。

門不久後就開了,熟悉的Beta幾乎是同一時間就將莫里森拉進門內。

「天啊!你怎麼來的?看見新聞後我一直都很擔心!」不難看出齊格勒的焦慮狀態,穿著簡單居家連身裙的她一直在莫里森旁打轉,幫忙把行李提到一旁後,又讓他暫時坐在等待看診用的沙發上,「看來你一定又沒好好照顧自己,你的氣色不太好,而你也不會沒事來找我,對吧?」

「抱歉。」莫里森沒有否認。看到對方微慍的表情,就覺有些懷念。

齊格勒如往常地無奈嘆了口氣,「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去清洗一下,把剩下的偽裝劑洗掉。我等等整理個房間給你,先幫你做簡單的身體檢查。」她嗅聞了下假Beta氣味幾乎消失的莫里森,小愣了下,接著將對方帶到二樓的房間,「今天你睡這邊。」

「用不著麻煩妳,我在附近有個住處。」

正要再往三樓住處的齊格勒轉回身,「不行,我晚點要幫你做一些詳細檢查。」她指了下右手邊,「隔壁有淋浴間,你就在那邊沖洗。樓上是我的住家,晚上我不會關門,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我去準備設備。」

見這麼匆忙的醫生,莫里森沒有制止和詢問的機會,他只得聽從對方先洗個澡,順便舒緩一下長途旅程的疲勞。一說到身體有狀況,齊格勒總是顯得比平時積極許多,但這往往也是在有重大問題時才有的現象,這不禁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了什麼嚴重的大病。不僅發情期遲遲未來,身體也因胃口不佳而顯得較為虛弱,也容易對氣味敏感而反胃。

Beta一般來說並不對氣味那麼靈敏,但齊格勒職業上的關係,長期下來使她在這方面比一般人優異。畢竟氣味的改變難以自制,這能讓診斷輕鬆很多。但他仍困惑這是真的能從氣味上分辨的問題嗎?

齊格勒讓他作為客房的這間房間,有張簡易床鋪、一張靠牆沙發、長木桌及幾張圓凳,看來是給就診的病人或家屬的休息室。一樓是櫃台與看診間,二樓其他部份看起來是物理治療用的空間,以及一間簡易手術房,三樓據齊格勒所言是生活起居的空間。

在他簡單地沖洗過後,齊格勒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換上醫師袍,並把莫里森帶到一樓的診間。熟悉的儀器運轉聲,此時卻讓莫里森有些緊張。醫生不發一語地替對方抽血,並量測了一些外顯的數值。體重確實減輕了些,但平時仍有鍛鍊的關係,整體算來仍是健康的狀態。

在血液報告出來前,莫里森告知自己的身體狀況、詢問了一些近況,以及閒話家常。這並不是他平時的行為,但對方這麼積極的樣子,讓他也有些靜不下心。

「傑西要我幫他向妳問好。」

「上次他來我這時,竟然拿著一隻斷掉的手要我幫他接回去。」齊格勒一邊寫著報告抿了抿嘴,「不過才分開沒多久的時間而已,你們這群人老是喜歡給我添麻煩。」

「他看起來對新手臂適應得還不錯。」

「那就好。」她笑了笑,把其中一份血液樣本送進離心機,「當時他手臂的傷口被炸爛了,接回去很困難,建議他截肢裝義肢時猶豫了好久呢。」

齊格勒看了眼像是在靜靜等待報告出爐,也像是在沉思的莫里森。

「大家在離開捍衛者後,幾乎都回到自己家鄉去了。但就算回去了,大家仍是坐不住,四處行俠仗義、救助他人,基本上跟在捍衛者時差不多。」她輕笑了兩聲,「或許大家都在等待你這位首領再次聚集大家。」

「不……我現在只是個罪人。」

「這和你是什麼身份沒有關係。我說過的,我們都是同個家族的成員,我們之間的聯繫是不會這麼輕易斷開的。一直以來都是你帶領我們貫徹心中的正義,潛意識中,它成了我們最重要的家規。你是我們的首領,永遠都是。」

齊格勒以手覆上對方不知覺合握的雙手,向莫里森溫柔地笑了笑。

莫里森知道自己曾被說服過一次,這次也不例外,於是他只是坦然接受對方的誠意。

他們又閒聊了一會兒,包含最近的身體狀況,直到報告全數出爐。齊格勒開始一一清數對方最新的身體檢查結果。

「基本上數值都在正常範圍內,維生素C有些缺乏,除了乾糧外,記得也要吃點水果;雖然是強化士兵,不過年紀也有了點,身體機能相較以往有下降一些,但應該不會很明顯。」最後齊格勒緩緩地摸了臉頰,欲言又止的感覺,「另外,我不曉得這對你而言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什麼?」

「……你最近有和加布里爾聯絡嗎?」

莫里森沉默了下,不曉得對方詢問這個的意思,而他以為在外頭的對方應該比自己更清楚雷耶斯在哪。

「算是有,逃獄那天有見過。」

「只有見過?」

「必須問這麼細?」莫里森有些尷尬,對方的堅定態度讓他撇過頭去,「那時候碰到發情期,我不太記得了。」

得到答案的齊格勒鬆了口氣,將報告放在對方面前。

「時間算來也差不多。恭喜你,妊娠反應是陽性。」見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齊格勒繼續道:「你最近的發情期遲到不是因為你又把作息搞亂了,而是懷孕了。會覺得噁心及食慾不振都是症狀之一,而傑西說你的氣味變了,主要是因為黃體酮和Omega素濃度上升的關係,Omega的基底甜味,以及標記、使你懷孕的Alpha氣味會更明顯。」

「我……」雖然不能說是很意外,但這著實給莫里森不小的震撼。監獄中雖然有提供抑制劑,但並沒有提供避孕藥,看來在經過半年的休息,懷孕的機能已經恢復了。適當及規律的休息,加上比一般人更加強健的體質,讓他在發情期時糊裡糊塗地順利受精。

如今,他懷著雷耶斯的孩子。

莫里森愣住了,不過幾秒的時間,腦中卻有千百種思考在轉,最後得出了一個臨時的結論。

「……我……我可能沒辦法留著這個孩子……」

與其說是不知道真相,更該說是他一直在逃避。自己或多或少猜得出身體狀況,這算是很明顯的徵狀,只是他沒有自信能帶著需要照顧的孩子四處奔波,這並不是什麼安全的郊遊,他怕自己無暇顧及。所以一直他不敢去往這方面猜測,會直奔這裡,或許是為了希望有人能親口說出這件事,好讓自己正視問題。

齊格勒看著對方糾結的表情,「你可以休息一陣子再決定。依你的體能若要生產是沒有問題的,無論你要把孩子留下或是拿掉我都不會反對,只要你想清楚就好,我會尊重你的意見。」她知道對方出自Omega本能地會想留住孩子,卻因現實不允許而想要拿掉。這會是個困難的抉擇,她曉得對方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所以才更需要時間來好好抉擇。

莫里森勉強地點了點頭。

「好了,那麼早點休息吧,雖然已經不早了。」齊格勒輕撫著對方的背,「開診時間是早上九點,如果要賴床的話,記得連行李一起搬到三樓喔。」

「我可以回我的住處。」

齊格勒苦笑地看了一眼,「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著……不過你堅持的話,好吧。我可以幫你準備一些去味劑和偽裝劑,孩子的事如果決定好了再告訴我。還有,別惹麻煩。」

「謝謝。」莫里森尷尬地笑了笑點了點頭,並帶著行李讓對方目送自己離開。離開前,他從對方那拿到一週份的去味劑——是他習慣的那牌、幾罐與彼得提供的同款Beta偽裝劑,以及加密過的專線通訊器。似乎不只他有偷偷將捍衛者的設備帶出來使用。

兩條巷子外的住處,是在一間老舊公寓中,半夜時刻讓這附近看起來沒住人似的。看起來沒在保養的大門在轉開時,卻意外地一點聲響也沒有。一進門便有間小小的管理室,不過燈是熄的。或許是因為公寓已有年紀的關係,並沒有先進到雇用智械管理員。莫里森盡可能安靜地進到房內,它並不像那些避難所有著高級的防禦設備,只是一間準備好物資、有台電腦方便查詢,其餘一切都很普通的住家。

看來彼得已經打定要他以假身份過普通生活好一陣子了。遠離戰火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事至如今也只能這麼做。在決定好孩子的事之前,他確實也不打算離這太遠、做些高風險的事。或許他該趁這段期間好好沉靜心靈,做個單純的觀光客或是市井小民。他知道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然而靜不下心的現在,莫里森開始重新擺設房內的佈置。Omega的本能讓他在得知自己懷孕、並又到了新環境時更顯焦慮。多了個生命在肚子裡,總是會讓人顧忌更多,想要保護自己的天性,讓他動手把預計待好一陣子的地方佈置成完整的巢。他理智上明白現在並不是搬家的好時機,但本能又害他焦躁地無法就此入睡,於是他盡可能找到平衡點,在挪動家具時格外小心。幸好依他的力氣,要將家具完全搬離地面不是難事。

數次的感覺不對,使他在終於決定好所有家具的位置時,外頭天也亮了。他望著牆上的鐘,已經接近早上七點。他猶豫究竟是要試躺被窩,或是到外頭走走。最後他在床上休息到了下午兩點多,才外出行動。

出門時,一樓的管理室已有人在了。他打聽了一些事,例如鄰居或是鄰近地區。他裝作因工作離鄉,剛搬回來沒多久,對於附近不甚了解——其實也沒說錯多少。而他得知了這棟公寓大多都是長期工作在外的房客,所以不太會遇見鄰居,地下室的洗衣機幾乎可以說是個人獨享的。轉過街角有間不錯的麵包店,直走到底的公園附近有許多商家,或是可以順著利馬特河欣賞沿岸風光。超市及醫院也都很近,畢竟是瑞士最大的城市,生活機能非常便利。

向有些年紀卻熱心解說的管理員道過謝後,莫里森在市區兜轉了好一陣子。他戴著貝雷帽穿著輕便,傷疤用化妝品蓋過大半,身上灑著名為艾瑞克的Beta氣息。白髮的速度比他想像中還快,或許是近個月來的任務與煩惱,讓他已和當初通緝時提供的陽光金髮壯年照片相異不小。那是張五年前捍衛者徵才的宣傳照片。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悠閒。

自懂事後,他便加入軍旅生活,每天過著緊湊而困難的日子。從挑戰自我的強化計畫、參加軍隊、組織捍衛者,並直到它解散。牢房中仍是需要戒備的地方,而不像此時此地,不會有任何一人來無故挑事。坐在河畔邊的長椅上,他看來不過就只是個出來散心的普通中年男子。

Alpha和Omega都當過了,現在當一下Beta有何不可。他享受著作為這世上最普遍的性種,擁有的平凡的美好。

莫里森望著河上緩緩駛過的遊船以及成群的飛鳥,無心聽著路旁的遊客們用著不同語言在交談著。他很高興世上仍有著這樣和平的地方,或許是在戰場經歷太久,他已忘了這世界不全然只有械鬥與爭執。不曾忘記初衷的他,也清楚有些和平是必須以武力爭取而來的。在經歷了無數戰爭和叛亂後,瑞士這塊土地也才歸為平靜,終於成為少數國際承認的永久中立國。現今,許多世界大型組織總部都設立在此。

這是爭執過後應得的和平,也應該要是世上所有人應得的和平。人類的歷史已過了不只一個千年,卻仍然使用暴力來解決問題。作為地球上最為聰明的物種,不過也就爾爾。

莫里森想起現在與人類共存的那些智械。從前它們即使擁有高度人工智慧,但仍只被認作是依循程式碼運行。如今卻有越來越多超脫了程式語言,開始思考自身存在、試圖超脫自我、進化心靈的思想家。他們與人類僧侶無異,甚至因機械身體,而更能拋棄身體上機能的需要,專心一志地探求知識。

愛好和平的他們,追求的與利爪相同,途徑卻完全不同。他不禁覺得連機器人都比人類更懂得生存之道。確實,適當的刺激,才能壓下人類的惰性,但利爪的作為太過偏激,弱肉強食原則就與動物沒有兩樣。那麼智人數千年來的進化,是為何存在?

人類應該以更加平靜且有智慧的方法解決爭議。這也是法律、協定等存在的意義。

人們武裝起來,不該是為了傷害他人,而是為了保護他人。這也是捍衛者存在以來的主旨。他們擁有技術和能力,去保護那些弱小的民眾。即使捍衛者不在了,世上仍有許多小型組織、甚至是個人,正在付出一己之力,只為讓這世界更美好一點。

莫里森曉得自己也不會因這短暫的休息而荒廢前進,正如同現在,即使是無人緊盯的休息時間,他仍然關心著這個地球。他也打聽到齊格勒每兩個月會前往戰區幫助地區的民眾,現在正巧是她回家開診的期間。若是再晚兩個禮拜,或許就見不到對方了。

為此他有些抱歉,對方似乎將行程排開,只為等待自己做出答覆。

他無意識盯著的那艘渡輪,已經在他思考的期間遠離視線了。男子還想了很多,河上的鴨子緊盯著他順路買的那袋麵包好一陣子。旁人看來像是在發呆似的,一個人待著的Beta並不會讓人多加注意,悠閒的河畔也確實是容易讓人駐足放鬆的地方。莫里森就這麼坐到第五艘渡輪經過,太陽快下山時。

他幾乎是將能想到的都想過一遍了。而在離開監獄後才接觸到的新資訊,讓他比在裡頭時思考的更多。即使身上突然多了個變數,自己該做的仍不變。他曉得自己不會願意就此停歇,無論是在捍衛正義的部份,或是追尋那名Alpha的部份。這是他老早決定好的事。

懷了雷耶斯的孩子,讓他本能地感到喜悅。得知自己的愛人在自己腹中留下新生命時,那是種難以言語的美好。但現況是他無法、也不允許將孩子留住。他並沒有自信能好好養育小孩,即使所有家長都有過新手時期,可他的情況更加嚴峻。

自小失去父母的莫里森,並不願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得面對戰火。他無法安定下來照顧孩子,更無法將孩子帶到火線上面臨危險。若真有機會,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平凡的生活長大:有朝氣地與鄰居問好,並在學校學習知識、認識新朋友,遠離所有殘酷的事。他想給孩子他在這輩子累積下來的幸福。而這是他一生無緣的日子。

即使就這麼定下來,這孩子仍少了另一個爸爸。莫里森不曉得,若他不去尋找對方,是否就再也沒機會見到對方了。他們都是活在戰場上的人,沒有人能保證明天是否依舊明亮,還是歸為一片虛無。

這或許有一半是Omega的本能,沒有能夠安心養育孩子的巢,會讓養育過程更加困難。說不定他的產後憂鬱會比別人嚴重,這不是他樂見的狀況。這是個痛心的決定,也許他會自責一輩子,但他不願見到對方活在一個自己最想消滅的環境。正因為這難得的孩子是如此重要,他更希望有萬全的準備,再來問心無愧地面對這個生命。

現在的他,沒有信心當好一名父母。

莫里森直到太陽下山了,才緩緩起身。決定拿掉孩子的事,他打算晚餐過後再告訴齊格勒。



這個決定讓他晚餐食不下嚥,為此他也被齊格勒唸了一頓。但對方直到快十一點才休診,所以他懷疑對方甚至沒有仔細思考唸了他什麼。他被要求戴起口罩,並穿梭在患者之間,充當一下臨時助手,協助將齊格勒需要的物品拿過來。診所可說是不定期營業,平時的病患也沒有這麼多,許多人仍習慣自買成藥,所以她並沒有另請助手。

這是莫里森第一次曉得這樣的個人診所,也可以人滿為患。近期恰巧是流行性感冒的高峰期,無法以成藥抑制的病患全擠進來了,而大多數都是抵抗力較差的兒童,其次則是老人。

他並非不知人間疾苦,只是這樣平淡的忙碌,更顯這個世界是多麼複雜。不是只有瘟疫才能稱作危機,所有事都是由小累積而起。若這些在第一線的醫生沒能解決這些問題,爾後很可能會有更加嚴重的災難,所以齊格勒才會選擇在戰地與市區中來回。

並沒有哪邊的民眾不重要,只要是生命一視同仁,這是做為醫生的基本原則。她自己也不容許本可拯救的性命,在眼前逝去。因此即使脫離了捍衛者,齊格勒仍然做著自己的本份,是所有患者的守護天使。

平易近人的Beta氣味,加上時間有一段而稍微散出的Omega氣味,讓莫里森顯得更加無害,他很快地融入了來看診的家屬之間。對於看診這事幫不上太大忙的他,算是為了排解時間而與患者聊起了天——雖然有一半是對方主動開口的。大多是因為來慣的診所突然來了名陌生人的緣故。

在他一邊聽取八卦以及穿插著被點名的齊格勒驚呼聲,診所內的待看者越來越少。直至他們結束看診並將診所內打掃完後,莫里森才在一個適合的時刻說出自己的決定。原本安靜的四周,又因莫里森的話而更沉重了點。

「我還以為你會再想久一點。」齊格勒的聲音聽來接受,卻有些無奈。

莫里森不確定對方的想法是什麼,他猜測是因為對方也有些不捨,畢竟要替他動刀的不會是別人。

「我以前曾經思考過很多事情,思考得太久了,進而也失去很多東西。」他淡淡地說出,但將器具擺進消毒鍋的手有些遲疑,「……我偶爾該果斷一點。」

齊格勒收到對方的回答和反應輕笑了下,「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她將身上的白袍丟進專洗診所物品的洗衣機,「不過既然你決定了的話我也不會再說什麼。」

她看了一下行程表,計算了幾個日期。

「由於你目前才懷孕不到八周,做點小手術很快就結束了,術後復原也很快。只是我診所裡沒有設備,要調用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先排定在這個週末,好嗎?」

「全依妳的安排。」

「很好,那麼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不要去想太多事。你現在有身孕,就算之後是要拿掉,我還是不希望你惹上什麼麻煩。」齊格勒轉過身來,雙手抱胸,有些嚴厲地看著。

莫里森只能認份地點了點頭。在這種時刻對方特別像老媽子。

在敲定安排後,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被自己標記的巢襲來一股安心的氣息,原先因決策而忐忑的心情平靜了不少。放鬆下來的身體催促他去洗個澡,適度的熱水將身上的偽裝和疲憊沖掉。他恍神了數分鐘,直到老舊的管線開始送出冷水,他才發現這邊的熱水器不太可靠。

與戰場和公務上不同的勞累,讓莫里森決定提早上床。他認為自己這兩天或許不該呆坐在家裡,至少該去齊格勒的診所幫忙,卻又覺得自己大多是在幫倒忙而猶豫。這麼無所適從的日子,他還是第一次體會。

沒有緊湊的安排,也沒有隨時會響起的警報與廣播,更沒有需要時刻注意的突襲危機。依循身體習慣早起的莫里森,第二天先是自我鍛鍊身體了兩小時,接著開始看起電視。不熟頻道的他在找尋新聞台時,意外發現一個叫「麗莎的私人廚房」的美食節目還不錯看。

他藉此機會第一次親自下廚,接著煮出一盤近乎焦黑的薯泥派,以及把廚房弄得一團亂。很顯然他並不擅長於此。最後他的午餐是外出解決的。

下午,莫里森在市區閒晃,幾棟現代建築與傳統建築形成對比卻不突兀。他順著人潮走動,晃過了幾間較有人氣的商店,甚也進到聖母大教堂,體驗一下神聖莊嚴的氛圍。保存良好的華麗彩色玻璃窗讓他細瞧了好一陣子,直到有人向他搭話。

對方是昨天在診所裡的患者家屬之一,是能言善道的那類婦人,宛如剛出爐麵包的Beta氣味已經聞不到昨晚的那股擔憂。即使莫里森沒什麼回應,對方仍然能將自己的話接下去。當然並非完全不回應,只是時常在思考怎麼回答前,對方就繼續下一句。

即使音量不大,但這仍讓莫里森感到有些尷尬,他不刻意地帶著對方離開建築物內,最後在附近的矮石牆上坐了下來。

又這樣有來無往的聊天約過半小時後,對方從自己的籃子中拿出了幾塊包裝好的杯子蛋糕。

「這些送給你和齊格勒醫生吃,這可是我的拿手點心喔!昨晚啊,我的兒子終於退燒了,他前天燒了一整天都還沒退,我擔心得不得了!幸好醫生的醫術高明,照她的指示讓兒子多喝水吃點藥多休息,好快就退燒了!為了感謝她,原本打算親自過去一趟的,恰巧在禱告後要回去的路上遇到你,就想說連你的份也一起給了。」

「我?我並沒……」

「唉呦別跟我客氣啦!我從醫生那邊聽說了,你正在找離家出走的丈夫對吧?唉,那些Alpha都一個樣,仗恃著自己能標記別人就跑出去風流,不知道死去哪裡,連家裡孩子都不回來看一下!他們就是看我們Beta不能標記好欺負,還偏愛去搭訕那些早名花有主的Omega,哪天外面吃鱉了再回來哭訴。也不想想當初口口聲聲說愛你的是誰。你啊,也真夠傻的,偏要去找那些自視甚高的Alpha,最後落得自己也只能自力更生,那還不如自己一個來得快活!我啊是家裡有孩子要顧,不然我也不想理那個死傢伙……」

由於對方的連環攻擊,被輕易打斷話的莫里森只是尷尬地笑了笑。

而看見莫里森的表情,婦人難得地停下嘴,露出歉意。

「唉呀,抱歉,我說得太過火了。你會這樣追著他一定有你的理由吧?他對你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才會頭髮都白了也還在找他。這些蛋糕你就全都收下,我會叮嚀齊格勒醫生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可別在追尋愛情的過程中累壞囉。」婦人原先難為的表情逐漸笑開,將杯子蛋糕塞給莫里森後,逕自離去,「都有年紀了還這麼青澀真好啊,我是不是也該學習學習呢?」

婦人如此快速的心境轉換,讓莫里森有些招架不住,但總體而言,他是感謝對方的。或多或少的激勵起了作用,手上捧著的蛋糕更顯溫度。然而同時,他也對於女性間的八卦傳播網感到無奈。幸好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大事,他也相信齊格勒並不會說出過於隱私的問題。

既然婦人要莫里森將蛋糕全收下,他也就沒有再過去診所一趟了。對方離去的方向似乎也是診所,他猜想對方或許會親手送達。

晚餐時刻才回到家的莫里森,只能盡可能消化對方的好意,也再次嘗試製作料理。



隔日的行程差不了太多,只是離手術的時間愈近,莫里森就更惴惴不安。他幾乎是恍然地在市區遊蕩,有意無意地將昨天沒走過的路線踏了一遍,並在下午的一場小雨連忙趕回住處。

洗個澡脫去被雨淋去一半的氣味偽裝後,莫里森覺得好了點。他發覺這幾天噁心的感覺相較在美國時降低了,或許是外界刺激變少的關係。人群中也不少擁有親切氣味的民眾,就像那位熱情的婦人一樣。

莫里森轉著電視,卻沒把內容看進眼裡。新聞台會報導的事情,與他依情報網查到的事差異不小。新聞頻道頂多是拿來了解民眾都吸收了什麼。他盤算著晚餐後要補足今日的世界大小事,也包含雷耶斯的動靜。

如今後悔手術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想讓齊格勒的準備,以及自己的決心浪費。他試圖將相關的想法暫時趕出腦中。雖然這說來無情,但必經之路上,這個孩子會阻礙他的計劃,因此必須將它排除。這很令人心痛,也讓莫里森更加不願去思考後路。

即便腹中的孩子會怨恨他,他也認了。曾經在戰場上逝去的無數生命也不時折騰著他的夜夢,但自己的孩子所帶來的惡夢肯定更加難受。莫里森必須背負著這些罪惡,才能在這個世界繼續前進。這也是他選擇做為士兵的代價之一。

莫里森放空了數分鐘,把雜念都拋開後轉到了上次看的那個美食節目,打算再做一次挑戰。



晚餐過後的情報整理,又讓他瞬間回到了工作狀態。他暗嘆自己的習慣,也不清楚是好是壞,但有一種莫名的舒暢。

正當他瀏覽著一些自由鬥士挺身而出的事蹟時,突然嗅聞到一絲不妙的氣味。那不是晚餐時失敗的義大利麵的焦味,而是一種極其細微,卻莫名觸動神經的一股氣息,來自某個人身上。莫里森暫時無法判斷那是股什麼味道,但他能確定住處被入侵了。

立刻緊張起來的Omega站起警戒四周,這股近乎隱藏的氣味肯定不是為了善意到來。同時他也確信這間房子幾乎毫無防備,不過兩天就輕怠了是自己的過失。

即使再怎麼專注在螢幕上,莫里森不可能錯過開門的聲音。這裡的大門沒像樓下那樣滑順,只是鄰居幾乎不在的狀況也不必太在意開關門的輕重。他拿起一旁預備好的手槍,緩步往氣味明顯的地方前進。

越是接近,他越覺得不對勁。這股相似的氣味,讓莫里森有些躊躇。它是這麼像他追尋之人的氣味,卻在之間帶著一股殺意。熟練的刺客不該這樣顯出他的行蹤,這說不定是陷阱,卻止不住他想確認的心情。

當他將舉槍的手伸過隔間的牆角先探危險時,他被黑色帶爪的掌一把抓了過去。莫里森被順勢帶摔到地上,在他來得及起身前,霰彈槍口先行壓在他的胸上,手中的小槍也被踢得老遠,他就這麼躺在離門口不遠的走廊上。

事情發生得很快,腎上腺素飆升的莫里森定神,才確認了壓制他的確實是他所冀望的那人。即使面具遮住了面容,對方的衣裝和那晚在監獄恍惚中看到的一樣,氣味也騙不了人。佔上風的對方並沒有開槍,他似乎還看見對方動搖了一下。

在莫里森來得及想出要怎麼應對時,對方先行開口了。

「傑克,你真是太天真了。」

莫里森聽得出對方語氣中的無奈,即使那個聲調與記憶中的大不相同,變得破碎與沙啞。

「加布。」他緩緩移開胸口上的槍,對方沒有拒絕,「……你為什麼會來?」

他多麼希望對方是為了留下,但他也知道那個機率微乎其微。

「想要取你性命的人多得是,前指揮官的人頭可值不少錢。」

「那你是來奪魂的嗎?死神。」

對方只是不屑地哼了聲,將雙槍拋開後蹲伏了下來,直到無表情的面甲湊近莫里森的臉邊。

他聽得到面具中聚積的呼吸聲,以及聞出對方逐漸卸下警戒的氣味。當心愛的人久違地靠自己這麼近時,他的心跳以與方才不同的理由加速了起來。

莫里森不確定對方是否聞得出自己懷孕了,亦或者就是刻意挑在自己手術前夕前來。但他確信對方正在享受自己甜美的味道,好舒緩那具崩解的身體。敵意已完全消失,當Alpha將面具摘下一半,甚至有些不太安分地亂摸時,莫里森開始有些害羞的緊張。

露出下半臉的雷耶斯唇齒幾乎是快碰上頸腺才停下,不到一秒的停頓,只用舌面舔舐了下,才轉向嘴對嘴的攻勢。莫里森內心難掩失望,隨即又被嘴中的交流弄得有些轉不過腦袋。對方上次忍住了,這次也是,這讓他更篤定對方的到來只是暫時性的。

未生疏的挑逗讓Omega很快就變得可口,帶爪的手憐愛地在他的腹上輕撫了好一陣,爾後伸進完全無法防備的居家短褲中,逗玩著微挺的性器。硬質冰涼的尖爪讓莫里森縮了身,但對方並沒有因此停手。雷耶斯改用掌中較為柔軟的地方摩娑著,直到它完全硬起為止。

慾望已被完全挑起的莫里森,赫然想起自己現在有孕的狀況是否不適合做這些事。但下半身的難耐讓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淡忘,沉浸在對方久違釋出的情意。在莫里森發出任何意見前、雷耶斯在成功將對方迷住時,他脫下了彼此之間的下著,也脫掉自己礙事的手套。

他跨跪在對方的臉上,Alpha的巨物伴隨著濃重氣味越過身下的男子嘴邊。當他前傾握上對方殷殷期盼著的肉柱時,抵上對方嘴唇的胯間也傳來舌頭的軟嫩觸感,以及濕潤的呼吸。

莫里森幾乎快喘不過氣,他的口鼻都被對方的氣味困住,勉強在柱身和毛叢間找到一點喘息的空間,並依循本能地服務著前方的Alpha。然而在對方含住他的時,他幾乎是停止了呼吸。

自視甚高的Alpha,竟會甘願替他口交。即使相交了這麼多年,他所認知的對方應更偏好玩弄這比他小上不小的陰莖,而非用嘴取悅它。但在上頭來回的濕軟且靈活的觸感,讓他確信這是真實,也讓他忘了自己嘴上的行動。

注意到莫里森停下,對方的下身蹭了幾下。

「才沒多久就忘了怎麼舔?」

雷耶斯挪動了位置,一手扶住自己沒被妥善呵護的巨根往對方嘴裡塞了進去,但因為角度不好及體積問題,而只進了前端。隨即他感受到對方的吸吮,及自己手中嫩物的顫動。重新含上後,下方的Omega驚跳了一下,才又繼續難耐的弄舌。那好似要將囊中的慾望全吸出的毅力,使雷耶斯選擇伸手到更後方早已濕軟的蜜穴,一指挑起對方的驚呼。

Alpha仍不甘願比他還早射出,這讓莫里森放寬心了點。他開始似有似無地舔拭不斷泌出透明液體的頂孔,一方面也是增加的手指在裡面的攪弄越來越過頭。羞人的水聲不斷從下方傳出,聲音越大,莫里森口中的喘吟越是重。即使他再怎麼夾緊,氾濫的蜜汁使他完全無法阻止體內肆虐的觸動。

同時給予下肢與穴內的刺激,讓莫里森沒多久便高潮。腥香的精液一股一股地中和了Alpha的躁動,嫩穴緊纏著深入裡頭的兩指。它們隨後抽了出來,在莫里森仍在頂點時,雷耶斯迅速地改了位置抱起對方,讓自己進到那仍在緊顫的私密。

充滿愛意的熱浪沖刷進莫里森的陰處,他不確定是巨大的肉棒進入的那瞬間,還是它吐出滿滿Alpha素的時候,莫里森再次迎來高潮,比前次更深、更加滿足,他甚至失去意識了瞬間。

待他較為清醒時,自己已坐趴在對方倚牆坐著的懷裡,並被對方的結錮住,就像往常一樣。

「幫我多生幾個孩子。」

直在耳邊傳入的低聲,讓莫里森腦袋再度一片空白。比方才更加使人臊紅的言語使他忍不住將臉埋進對方頸窩,吸著熟悉的氣味冷靜。Alpha的氣味早已從一片死寂,逐漸恢復成以往那樣富有深度的濃苦。

訓練有素的莫里森,並沒有讓失態維持太久。他抬起頭,直望著對方不知何時早已全數揭開的臉。雖然有些破碎,但那仍是他心愛的人的面容。對方的表情看來很滿足且柔和。

「那你得答應我留下來。」

雷耶斯沉默著。

Omega望著對方,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仍是要嘗試去問問。若要生育,他自然是希望Alpha能陪在身邊,這不僅是本能上的期待,也是考慮多種狀況後的結論。

而他等到對方心虛地別過眼,才得到回答。

「只有今晚。」

不期不待的莫里森只是勉強勾了嘴角,然後再次趴進對方懷中。

看來他還得要追在對方身後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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